①1970年,何兆勝一家人在荊門合影,中排左二為何兆勝。京華時報記者王海欣翻拍
②2011年6月26日,何兆勝在三女兒的陪伴下漫步在搬遷現場。 淅川縣委宣傳部供圖

③2011年6月27日下午,何兆勝(中)抵達新居後和家人的合影。 淅川縣委宣傳部供圖
  “不能渴北京人”
  故土難離,建國後的淅川歷史其實是一部移民史。  
  淅川縣是南水北調中線工程渠首所在地和核心水源區,也是工程主要淹沒區和移民安置區,更是河南唯一的移民遷出縣。淅川移民搬遷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歷時半個世紀,先後動遷40萬人,是中國水利移民第一縣。淅川人為了一江清水向北流,捨棄了家園,只為“北京渴!南水北調”。
  □開欄語
  千里迢迢,不舍晝夜,南水即將進京。為此,今天起,本報將陸續刊發系列報道——《共飲一江水·矚目南水北調》。系列報道將從不同視角回望作為國家戰略的南水北調工程建設中的點點滴滴,還原無數普通但不平凡的人在這一重大歷史進程中的生活變遷,感受進京南水中汩汩流淌的拼搏、奉獻與犧牲精神。
  飲水思源。為了保障這一世紀工程由夢想走進現實,幾代人前赴後繼,捨棄自我,剋服了一個又一個難以想象的困難。當南水即將到達北京的時候,我們有理由紀念那些為之付出努力甚至家園的人們。回望,是為了記起;共飲一江水,我們無比珍惜。今天,我們推出系列報道第一期,體會一位淅川漢子在南水進京中的生命軌跡,他讓我們感受到的,除了珍惜,還是珍惜。
  修水庫移民高原刨生活
  建國後的淅川歷史其實是一部移民史。
  1958年,丹江口大壩開工,淹沒了淅川1座縣城、14個集鎮,最為富饒的丹陽、順陽、板橋三川平原28.5萬畝耕地淹沒殆盡。
  1959年,淅川首批2萬多移民支邊青海;1966年至1968年,淅川7萬多移民遷往湖北;上世紀70年代,隨著丹江水位的不斷升高,淅川再次移民……這次南水北調,淅川需要再次移民16.5萬人。
  何兆勝見證了這幾十年的移民史。從1959年到2011年,在長達50多年的時間里,因丹江口水庫的修建,何兆勝在移民搬遷的路上,輾轉三省四地,從血氣方剛到白髮蒼蒼,最終長眠異鄉。
  1958年,丹江口水庫開始修建。隨後,淅川縣從3萬多報名者中選出2.2萬多名青年男女,到安置點支援邊疆建設。23歲的何兆勝帶著新娘子,坐著悶罐車,離開了故鄉。
  一下車,滿腔熱情的年輕人全愣住了:四面光禿禿的黑石山,不見樹、不見草、不見人。寒風嗚嗚地吹,空蕩盪的土坯房裡只有冰涼的土炕……
  在這裡,高寒缺氧、氣候多變,甚至得個感冒就可能丟掉性命。高原荒田上,何兆勝一鍬一鎬地刨生活。他和同伴們拉著木犁,不分晝夜地在堅硬的土地上犁出一壟壟地。高原反應、繁重的體力勞動,和長期的營養不良,使昔日壯小伙變成皮包骨頭。
  無法適應高原環境,何兆勝一家老小,沿著鐵路回到了老家何家莊。
  漂泊一生未等到通水日
  1962年初,丹江口工程暫停。肥沃的土地露出來,何兆勝滿心歡喜,以為從此可以在這裡安居樂業。
  兩年後,丹江口一期工程復工,淅川縣開始向湖北荊門、鐘祥兩地移民6萬多人。何兆勝一家7口,再次啟程,遷往荊門十里鋪的新家——“柴”編織的“統建房”。按每個移民半間房的標準,一家人和其他四家混住在一起。
  柴做的房子,春天能發芽,夏天漏雨,水要齊著床,伸手能拿到漂著的鞋。夏天蚊蟲猖狂,多熱也得架火用煙熏。
  不能融入當地生活,何兆勝一家再次回到淅川,當時他們獃住了——老家何家莊已長眠於水底。一行人只得沿江去上游拓荒。
  沒有地耕,沒有飯吃,沒有房住,移民們被納入政府管理,成了沿江村人。他們在荒地上種紅薯為生,蒸紅薯煮紅薯炒紅薯炸紅薯……後來何兆勝患上嚴重的胃酸病,再也不吃紅薯。慢慢地他們砍竹子做筏子打魚,賣了魚把竹筏換成漁船打更多的魚來賣,再後來,他們燒磚蓋房。孩子們相繼成家,生活總算安穩下來。
  可是2005年,丹江口大壩加高。蓄水水位提高後,將淹沒何兆勝的房子。淅川要再次移民16.5萬人,何兆勝又要移民。
  2011年6月25日,沿江村開始搬遷。臨行前,75歲的何兆勝一語不發,不停地摸著帶不走的土狗。房前屋後,一圈一圈地轉。
  當車隊緩緩啟動時,他打開車窗,深情地望著那片熟悉的水域和用血淚浸泡過的土地,沉重地舉起雙手,卻久久無法揮動……
  搬遷車隊過丹江,跨黃河,老人怔怔地望著老家的方向,跟兒女緩緩地說:“還是怪想老家。”
  這一次新家條件特別好,北京的記者去採訪,老人上來就打聽:北京啥時候通水?
  一句話把記者說哭了:從23歲到75歲,老人一輩子飄零,只為了通水這一天!
  老人在新村過了一個春節,沒有等到今年正式通水,在2012年深秋的一天離世了。
  搬家因為北京渴要調水
  何兆勝的背後,是從1959年至今淅川縣的40萬人大遷移。
  他們親手扒掉自己蓋起來的房子,鋸倒院子里的老樹,賣掉一手養大的牛羊,放了相伴左右的老黃狗,蹲在殘垣斷壁前吃下最後一頓晚飯,清晨在祖宗的墳前長跪不起,泣不成聲,但最終,拉著小兒,攙著老娘,帶著對老家的無限眷戀踏上搬遷之路。
  有人忍不住跪倒在地、放聲痛哭:在中國的版圖上,再也沒有了這些行政區劃;在這塊土地上,再也見不到炊煙裊裊的村莊,感受不到你來我往、熙熙攘攘的生活氣象。
  就要啟程了,一位老太太帶領兒孫們跪在祖墳前:爹啊娘啊,我都八十二了,這麼大還要搬到千里遠的地方,心裡真不得勁啊!恐怕以後再也沒機會給你們送紙錢了……但當有人問淅川縣盛灣鎮姚營村91歲的老人:“大爺,知道為什麼讓您搬家嗎?”老人回答:“北京渴!南水北調!”
  再問:“您願意搬嗎?”
  “咱總不能渴北京人吧。”老人說。
  渴,一個令人心疼的字眼。
  京華時報記者張然
(編輯:SN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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